第一千四百四十章 分忧-《国潮1980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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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这意味着什么?

    意味着牙膏厂即便是不挣钱,要维持正常生产,在材料上也得亏损一百万。

    干的越多,赔的越多,这还怎么干啊?

    还有沈阳的“双喜”牌压力锅,同样是个因为原材料短缺的受害者。

    生产压力锅需要的铝锭,经过层层加码,到厂里,如果按照四千元一吨的国家牌价已涨到八千多元一吨。

    要是这样的话,压力锅厂也没法干了。

    总之,现在国内的原材料紧缺的情况已经非常严峻了。

    从时间上看,几乎没有霍延平的喘息之机,可想而知他在谈判桌上的压力。

    所以,别看今天宁卫民拿来的是好酒,可霍延平喝起来,他是没心思细品其中的滋味,倒像是想要借酒消愁一样。

    宁卫民很快注意到了,霍延平坐在饭桌前很少吃东西,有点食不下咽似的。

    而倒在他红酒杯里多半杯的XO,却已经快要被他一口口的喝尽了。

    “领导,我有个不成熟的想法啊,想跟您探讨一下。这个铁矿石买不到,咱们就不能想点别的辙,找找平替吗?”

    宁卫民不敢让霍延平再这么喝下去,开口吸引他的注意力。

    “什么叫……平替?

    ”霍延平果然放下了酒杯,但显然对宁卫民一不留神蹓跶出来的未来词汇,他也是一脸懵,不明白。

    “啊,就是替代品。”

    宁卫民赶紧解释了一句,跟着又说,“领导,我不懂国际贸易啊,但我懂得过日子的道道儿。我总觉着,或许我们没必要非得跟铁矿石较劲。有的时候,正路走不通,绕个弯儿就是了,哪怕多走几步,只要能到目的地不就行了。

    “你这话怎么说?”霍延平眼睛亮了,宁卫民的潜台词一下引起了他的兴趣。

    “我的意思是,这好东西,谁都想要,要是数量少,肯定不好买。要打个比方,您说的铁矿石难买啊,我总觉得有点像咱们当年发行过工业券似的,什么三转一响都得凭票,后来的彩电、冰箱、洗衣机、收录机,更要求人。你没关系你就买不着,除非肯出大价钱,甘心让别人宰一刀才能得到。”

    霍延平点点头,“你这个说法倒是有点意思。好像是差不多。”

    跟着又是一声叹息,“所以我才心里堵得慌啊。其实非要买的话,肯花钱也不是买不到,但价格就肯定太不划算了。别人是二十美元一吨,咱们就得花四十美元一吨,品质还是较差的。我们国家就那么点有限外汇,总不能让那些外国人真把我们当猪宰啊。”

    “您别急啊,富人有富人的招,穷人有穷人的辙。不瞒您说,我个人的第一桶金就是从工业券上来的。别人弄不来那些产品,可我非但没缺过这些东西,反而还用这种规则发了财。就是因为我找到了规则的漏洞,成功钻了空子。”

    跟着宁卫民就一五一十把他刚回城没有工作的时候,曾经在东郊垃圾场加入过盲流子的小团体,跟他们一起捡过多半年的破烂。

    然后把信托商店的旧玩意翻新之后,高价卖给盲流子们牟利的事儿说了。

    就连他利用信息差,从盲流子手里搜罗紫铜获取暴利的事儿,还有发现一个青铜器上交国家的事儿,也没隐瞒。

    最后这才又进行了归纳性的总结。

    “领导,穷咱不怕,重要的是穷得有穷的认识,总得先学会精打细算过日子,再寻找壮大自己的机会。骑驴找马嘛,一步步来。千万别妄想一步到位,富人用好的,咱们未必。没新衣服没细粮,难道咱就不活了?旧衣服照样保暖,窝头也能填饱肚子。不然您说,都是手表,又是同一个牌子的,那商店新买一块和信托商行里买一块旧的戴手上,有差距吗?无论在用途上,还是在别人眼里,怕都是一个样吧?反而买主花钱少了,还便宜了呢。这就叫高性价比。”

    霍延平是真没想到宁卫民还有过这么一段特别的经历。

    他很难想象眼前这个会用手温去烘杯中的XO,能像“老钱”一样去享受洋酒的年轻人,一度曾经靠捡垃圾过活,居然也干过这么脏这么累的工作。

    不过在他惊讶宁卫民成长之路不易的同时,更让其惊讶的是宁卫民解决问题的思路,是他“穷则变,变则通”的能耐,以至于他能把这么个人人嫌弃的苦差干成了一夜暴富的肥差。

    为此,霍延平不得不承认,宁卫民好像天生就是从商的苗子。

    更何况还从他的话里听出了解决问题的方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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