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3/3)页 话及此处,许是想起田忌着妇人之装时的窘态,庞涓爆出一声长笑,笑毕,才又移动竹杖,朗声说道:“涓之大敌是这儿,楚国!孙兄请看??”将竹杖绕沙盘上最大的一块地盘画了一圈,“从这儿到这儿,楚地如此辽阔,纵使我有三十万大军,也显不足。然而,楚地虽阔,楚人却是不济,门阀林立,互相不和,正好我各个击破。如果不出意外,我可于五年之内,将楚人赶过江水。江水以南,多山地丘陵,虽然不富,倒也不缺山珍奇玩,楚王若有诚意,涓可奏请王上,许他在江南做个大王,让他每年进贡,娱乐我王。一旦大国慑服,燕、卫、宋及泗上诸国,皆会望风而降,无须再动刀兵!”略顿一下,扫视众人,踌躇满志,“回想吴起之时,在魏大小七十六战,无一败绩,拓地千里。涓虽不才,愿为我王拓地万里,使列国诸侯鱼贯而入大梁,北面而事陛下??” 庞涓越讲豪气越壮,众人目瞪口呆,孙膑眉头频皱。 公子卬听得激动,不无仰慕道:“父王若知大将军壮志,梦中不知笑醒几次。” 庞涓却不睬他,只拿眼睛望向孙膑。之所以邀他至此,之所以夸夸其谈地大讲自己的“凌云壮志”,庞涓只有一个目的,就是让孙膑明白自己的“志向”。志不合,必难共事。既已邀他至此,他庞涓已是别无出路,必须与他结为同盟。再说,眼下他还真的需要这个同盟。对他庞涓来说,当务之急是说服惠王重振武卒,扩军备战,偏又在这节骨眼上,朱威跳出来作梗。朱威一旦作梗,惠施、太子势必为他说话,而在魏王那儿,公子卬根本没有说话之处,真能帮上他的,眼下怕也只有这个孙膑。 孙膑回望他一眼,眼睛从沙盘上移开,嘴巴略动一下,又迅速封上。是的,站在面前的这个庞涓,仅一年之隔,于他已是陌生了。 “孙兄,”庞涓似已看出他的不快,补充道,“此为涓弟宏愿,能否实现,还要仰仗孙兄助力。只要孙兄助我,涓弟自信,天下无人可敌!” 孙膑淡淡一笑,扭头问道:“贤弟,营中可有方便之处?” “哈哈哈哈,”庞涓略怔一下,大笑起来,“有有有,我道孙兄眉头频皱为哪般,却是内急呀,哈哈哈哈!走走走,涓弟陪你前去!” 安顿好孙膑,魏惠王返回御书房,从头翻阅庞涓的奏章。奏章由极薄的竹简串连而成,字迹小而工整,因而册卷看起来不大,读起来却是翔实,简直是对魏国未来军力、战力的综合预测,从战略到战术,从征丁扩军到整顿军力,重塑武卒,从收回河西到灭亡强秦,从顺手灭韩到三晋一统,从并齐吞楚到天下归一,直将魏惠王看得热血沸腾,几番拍案而起。 从前晌卯时到后晌申时,魏惠王未进午膳,未休午觉,一直手捧奏章,仔细审阅,闭目冥思,反复度量整体方案可行与否。 看到申时将过,毗人端来一碗羹汤,在他身边跪下。魏惠王也觉肚中饥饿,接过喝下。喝过几口,惠王指着庞涓的奏章不无兴奋道:“来来来,你也看看!” 毗人拿过奏章,翻看一眼,啧啧叹道:“武安君的字,写得真好!” “你呀,”惠王白他一眼,“就看这些表象!你再看看,看细一点,寡人儿时的梦,都被庞爱卿写在这上面了!” 毗人又看几眼,放下卷册,望着惠王:“老奴只知侍奉王上,这些征呀伐呀,打呀杀呀的,老奴看不懂。” 魏惠王笑出几声,一气喝完羹汤,把空碗置于几上:“你呀,当然看不懂。要是你也能看懂,寡人身边就没有可意的人了!” 见几案上另外摆着朱威的奏章,毗人随手拿起,哗哗翻过几页,有意无意地品评道:“王上,要与武安君比起来,朱上卿这字可就逊上一筹了。” 魏惠王拿过朱威的奏章,随手翻开,看没几行,立时凝住笑容,屏气凝神,全心投入进去。毗人瞧见,悄悄拿走空碗,守在门外。 魏惠王又看一时,见天色昏黑,叫道:“来人!” 毗人走进,小声应道:“老奴在!” “掌灯!”魏惠王的眼睛依然盯在竹简上,看也没有看他一眼。 毗人使人点亮六盏油灯,将书房照得如同白昼。 魏惠王复将庞涓的奏章移过来,与朱威的并排摆在面前,一会儿翻翻这一册,一会儿翻翻那一册,起身在厅中来回踱几遭,复坐下来再次翻看,凝眉苦思。 夜深了,毗人再次端来羹汤,站在门口,迟疑良久,近前说道:“王上,再喝一盅热汤吧!” 魏惠王看他一眼,轻叹一声,摇头。 毗人手捧汤盅,跪下:“王上??” 魏惠王接过,放在唇边轻啜一口,放下,长叹一声:“唉,寡人喝不下啊!” 毗人扫一眼两卷奏章,小声问道:“敢问王上,可是为这奏章烦心?” 魏惠王又叹一声,指着庞涓的奏章:“庞爱卿奏请重振武卒,征丁十万!”又指着朱威的奏章,“朱爱卿却说,流失边民有五十万众,民无隔夜之粮!”动手将两卷奏章收起,堆在一处,缓缓站起身子,“二人所奏都是大事,都是刻不容缓,却又水火不能相容,叫寡人如何是好?” 许是坐得太久,魏惠王乍一站起,不由自主地打个趔趄,所幸毗人眼疾手快,一把扶住。 魏惠王苦笑一下,摇头:“老喽,寡人老喽!” 二人走出御书房,沿外面的花径走向后宫。 走有十数步,魏惠王对毗人道:“明日辰时,召惠相国、武安君、朱上卿、孙客卿,还有太子,前殿廷议!” “老奴遵旨!” 翌日辰时,魏惠王在前殿与庞涓、惠施、朱威、孙膑、太子申等廷议朝政。 魏惠王一脸疲惫,指着几案上的两道奏章,缓缓说道:“两道奏章,寡人全都看过了。”目光落在庞涓、朱威身上,略顿一下,“两位爱卿写得实在好啊。朝中有贤臣若此,可见上天是垂怜寡人的。” 众人互望一眼,谁也没有说话。 魏惠王拿起庞涓的奏章:“大魏要振兴,没有武备万万不行!这些年来,强邻犯境,战事频仍,致使我武卒缺员,军备不整,马匹短缺,器械落后,实为国家大患。庞爱卿的治军方略切中实务,当是国之大急,刻不容缓!” 庞涓起身叩道:“儿臣谢王上褒奖!” 魏惠王放下他的奏章:“爱卿免礼。” 庞涓谢过,起身坐于原处。 “然而,”魏惠王话锋一转,“兵是要养的。但库无存粮,田无耕夫,寡人何以让众将士安心演武?又何以让他们舍命出征?”伸手拿起朱威的奏章,“朱爱卿的奏章数据翔实,栩栩如生,寡人每每读之,如至边陲,如闻边民抱怨之声,如睹边民失所之景,触目惊心哪!” 庞涓神色略变,扫视众人一眼,见朱威、太子端坐,两眼平视惠王。惠施双眼微闭,孙膑态度祥和,像是仍在鬼谷里听先生讲道一样。 魏惠王将奏章放回几上,出声赞道:“朱爱卿写得不错,边民流失,皆因赋税过重;赋税过重,皆因战祸迭起。无民则无赋,无赋何以养兵?”再顿一顿,轻叹一声,“唉,两件大事既水火不容,又都刻不容缓。如何决之,寡人苦思无解,请诸位爱卿议决。” “王上,”庞涓决定先发制人,“列国边民相互流动,古今一焉,在所难免。至于上卿所奏的边民流失数量,是否确切,尚需详加核实。” “启禀父王,”不及魏惠王回话,太子申缓缓奏道,“儿臣以为,朱爱卿所奏,当为实情。儿臣奉旨去云梦山迎请孙子,行至酸枣界内,沿途所见,令人心酸。田中不见庄稼,只见荒草。村中不见炊烟,只见野狗。边民拖家带口,背井离乡,一路西去,一步三回头,三步一拭泪,悲泣之声不绝于耳??” 太子申说得心酸,魏惠王听得泪出,伸袖拭之:“申儿,不要说了!”转对朱威,“朱爱卿??” “臣在!”朱威双手抱拳,沉声应道。 “依爱卿之见,可有止民流失之策?” “回禀王上,”朱威奏道,“当务之急是与民休息。依臣之见,王上应立即诏告天下,减少赋役,奖励耕织,复修水利,鼓励垦荒!” 魏惠王转向惠施:“惠爱卿意下如何?” 惠施见问,睁眼奏道:“臣游历稷下时,曾遇邹人孟轲。谈及治国之道,孟子说出一言,臣以为然。” “哦,”魏惠王急问,“孟轲如何说?” “孟轲说:‘民为本,社稷次之,君为轻。’” 魏惠王一怔:“此话可有解释?” “臣就此请教孟子,”惠施应道,“孟子解释说:得民者,可做天子;得天子者,可做诸侯;得诸侯者,可做卿大夫。国不以民为本,就不能得民。国不得民,必危!” “好好好,”魏惠王竖起拇指,迭声叫道,“孟轲说得好哇!” 眼见太子、上卿、惠施果如此前所料,结为一体,庞涓真正急了,拱手奏道:“王上,流民之事固大,军备之事更是不可松懈!河西失陷,数百里沃野一夜之间尽为秦地,王上所失之民何止五十万?王上,处战乱之世,无兵则无国,无国何以有民?” 庞涓这席话,魏惠王竟也无言以对,顾左右道:“这??” 庞涓向孙膑连递眼色,希望孙膑能顺着他的语意说下去。 孙膑却似没有看见,端坐依旧,一语不发。 庞涓大急,以肘顶他,小声催道:“孙兄?” 魏惠王听得真切,目光转向孙膑:“对了,孙爱卿,你还没有说话呢!” “回禀王上,”孙膑抱拳应道,“据膑所察,边民流失,皆因赋税过重,役民过频。流民所去之处,多为秦地。秦公特别颁布法规,凡魏流民至秦,所垦之田全部归己,十年免丁,五年免税。逾越此期,丁四抽一,赋十抽一。膑又察知,此法是秦公专门针对魏国流民而立的。” 孙膑此言一出,众人皆惊。 魏惠王掏出丝绢,擦把冷汗:“嬴驷这是釜底抽薪哪!” 朱威也似恍然大悟,附和道:“王上,孙子所言,句句是实。前几年,流民多在西河以东、安邑以西诸郡,如今连酸枣、邺城、上党边民也都扶老携幼,不远千里赴秦,长此以往,后果不堪设想!” “王上,”惠施微睁双眼,趁热打铁,“知魏者莫过于公孙衍,若是不出臣所料,此计必为公孙衍所出。王上若无应对,三年之后,流失的恐怕就不只是边陲之民了!” 魏惠王神色大变,连连点头,目光却没有离开孙膑。 孙膑正欲再说,庞涓连连咳嗽数声,孙膑打住。 魏惠王等得急了,催道:“孙爱卿,说下去呀!” 孙膑看一眼庞涓,缓缓说道:“王上,秦人欲争中原,必与魏战。秦民日多,秦粟日多,秦卒日多,如果大举东图,我一无可战之兵,二无可役之民,三无储备之粟??”打住不说了。 魏惠王听得毛骨悚然,脸上血色早无,两眼眨也不眨地盯住孙膑:“爱卿可有对策?” “臣以为,”孙膑微微点头,“王上可以双管齐下,一手促军备,一手促农桑。” 众人无不盯向孙膑。即使庞涓,也不知孙膑这葫芦里所装何物,紧盯住他。 魏惠王似乎没听明白,身子前倾,小声问道:“请爱卿详解!” “臣是说,王上可依朱上卿所言与民休息,再依武安君所言促进军备。” “唉,孙爱卿啊,”魏惠王眉头微皱,身子后仰,长叹一声,“寡人为难之处,正在于此!若是与民休息,便无赋税。若无赋税,便无兵饷。若无兵饷,何以促进军备?这是两难之事,寡人实难并举啊!” “王上若想并举,倒是不难。” “哦,”魏惠王倾身凑近,“爱卿有何良谋?” 孙膑侃侃说道:“农活有忙有闲。王上可将待役之民以乡、里为制整编成伍,农闲时就近集结军训,农忙时各自回家耕种,军备、农桑两不耽误。如此家国兼顾,民必喜。民喜,战必勇。至于边陲常备之兵,也可在军备闲暇之时拓荒耕种,耕种所得,可补军需。三军若能自耕自食,就不扰民。民若无扰,不出十年,国必富!” 如此两难之事,孙膑轻轻几语,竟然全部解决。众人一时尚未反应过来,孙膑话音落下许久,殿中竟是鸦雀无声。 倒是魏惠王最先回神,击案叫道:“爱卿之策,妙哉!妙哉!” 众人纷纷点头,附和称赞。 魏惠王抬头望向庞涓和朱威:“庞爱卿、朱爱卿,你们回府之后,就依孙爱卿所言,各拟实施要略,奏报寡人!” 庞涓、朱威起身叩道:“(儿)臣领旨!” 魏惠王摆手道:“退朝!”见众臣退至门口,似又想起什么,“惠爱卿、太子留步!” 惠施、太子申返回,惠王招呼他们坐下,呵呵笑道:“惠爱卿,申儿,你们说说,孙子之才如何?” 惠施应道:“回禀王上,孙膑当是治兵大才。” “呵呵呵,”魏惠王乐得合不拢嘴,点头赞道,“确实是个大才。前日观之,寡人不以为然。今日观之,孙爱卿之才当在庞爱卿之上!寡人留你们下来,是想问问你们,依孙爱卿之才,寡人该当如何用之?” 惠施看向太子申。 太子申接道:“儿臣以为,既是大才,就不能小用,父王可拜孙子为监军。” 魏惠王转向惠施:“申儿说拜他为监军,爱卿意下如何?” “殿下安排甚当!” “好!”魏惠王决断道,“就封孙子为监军,爱卿拟旨去吧!” 惠施答应一声,跟毗人走至一旁的偏殿拟旨。 看他走远,魏惠王转向太子:“鬼谷之中,真就是藏龙卧虎啊!申儿,此去鬼谷,别的可曾看到什么?” 太子申油然感慨,朗声应道:“鬼谷先生另有三个弟子,一个名唤张仪,一个名唤苏秦,还有一个仙姑,名唤玉蝉儿。另有童子一名,模样精灵!” 魏惠王急问:“张仪、苏秦二人,也都是习兵学的?” “儿臣不知。”太子申摇头,“就儿臣所知,他们个个不俗,抛开张仪、苏秦不说,单是那位仙姑的所言所行,就使申儿终生难忘!” “哦?”魏惠王大是惊奇,“一个女娃儿家,能有什么不俗之处?” 太子申侃侃说道:“此女当是奇人!就儿臣所知,鬼谷诸子,包括孙子,皆听她的。父王所赐千金,所赏珠宝,此女叫儿臣原物带回。儿臣言及父王心意,执意不肯,此女竟说:‘回去转呈你家父王,为君之道,当与民相安。财物取之于民,亦当用之于民。这些金子,这些珠宝,皆为民脂民膏,来之不易,自该用于该用之处,不要随意抛掷!’” 魏惠王沉默半晌,点头叹道:“唉,寡人一时糊涂,竟以粗鄙之物亵渎鬼谷圣地。看来,鬼谷先生,当为天下圣师!” 接下来几日,魏惠王连颁几道诏令,要求三军将士垦荒种田,举国不再征役,苍头农闲演兵习武,农忙回乡种地,百姓赋役减免六成,凡愿回乡的边陲流民,十年之内赋役全免。 诏令下达,举国欢腾,民心大振,百姓奔走相告,各地流民闻讯,纷纷返回。到冬至时,前后不过三个月,东返魏民已过十万,思乡欲动者不计其数。 早有急报传至咸阳。 惠文公震惊,急道:“快,召竹先生、大良造、上大夫、国尉速来议事!” 内臣应诺后离去,刚到门口,惠文公又道:“慢,顺带捎上那个姓陈的上卿!” 竹远、公孙衍、公子疾、司马错、陈轸五人急急赶至御书房时,惠文公仍在阅读河西急奏。看到五人叩见,惠文公没有抬头,伸手略摆一摆,顺口说道:“众卿免礼!”两眼仍旧盯牢奏报。 五人互望一眼,各就其位坐下。 惠文公眼盯奏报,似是自语,又似是说给众臣听:“这些魏民竟置长势良好的冬麦于不顾,扶老携幼,重返故土。河西郡一月失民五万,”抬起头来,扫视众臣一眼,声音略略提高,“诸位爱卿,你们可都看见了?” 诸臣纷纷点头。 “若是听任此事,”惠文公用指背敲着几案,“大家两年来的努力,就会毁于一旦!诸位爱卿,你们可有良策?” 司马错奏道:“启禀君上,依臣之见,封锁河水,关闭边关,看他们如何东返?” 惠文公没有理他,只将目光缓缓移向公孙衍。 公孙衍拱手奏道:“臣以为不可!” 惠文公问道:“为何不可?” “留人若不留心,非但无益,反而有祸。再说,多年以来,列国边民如同士子一样,均是自主流动,我若闭关强留,纵使留住魏国流民,也无异于自断后路,自此以后,列国流民谁敢再度入秦?” 惠文公点头:“爱卿所言甚是,说下去!” “依臣之见,眼下流民东返,不为急患。” 惠文公急问:“何为急患?” “急患在于魏国政治。据臣所知,近日魏王推行新政,三军屯田,减税六成,奖励流民返乡,免除流民十年赋役。常备武卒屯田自给,士气陡增,战力有增无减。各地苍头耕战两顾,民心聚合。” “唉,”惠文公叹道,“爱卿所言,正是寡人忧患之处。寡人真不明白,同一个魏罃,先君在时事事糊涂,简直就像一个昏君,轮到寡人,他竟就一下子明白过来,这要赶上一代明君了!” 司马错插言道:“魏有此治,必是因了庞涓这厮!” “嗯,”惠文公点头道,“必是他了。寡人苦心孤诣,只在谋魏,谁知这半路上杀出一个庞涓,实让寡人措手不及!” 公子疾接道:“天下盛传庞涓梦中得授兵学秘籍《吴子兵法》,深得吴起用兵精要,臣本疑此事,观今日情势,传闻或为真实!” 惠文公的眉头拧得更紧:“秦人甚惧吴起,无论此事是否属实,都将影响三军士气。看来,庞涓不除,秦无宁日!” 陈轸嘴角微动,鼻孔里哼出一声,面现不屑之色。 惠文公灵光一闪,转向陈轸,目光征询:“陈爱卿?” 陈轸拱手:“回君上的话,臣以为,魏国大治与庞涓无关。” “哦?”惠文公两眼圆睁,“请爱卿详言!” “据臣探知,庞涓梦受吴起兵学一事纯属谣传。” 惠文公急问:“爱卿何以知之?” “庞涓曾于数年前入云梦山,跟随鬼谷子修习三年兵学。” “鬼谷子?”惠文公一惊,目光迅速转向竹远,“竹先生可知此人?” 竹远正自闭目静坐,吃此一问,不自觉地“哦”出一声,缓缓抬头,微微一点。 惠文公急道:“先生请详言之!” 竹远睁眼:“鬼谷先生是修长师伯。在山中时,修长屡听家师提及师伯,说他已成道身,上可通天,下可彻地。不过,据家师所讲,师伯向不收徒,今日为何收留庞涓授艺,修长也是不知。” 陈轸接道:“跟随鬼谷子修习的不仅有庞涓,还有孙膑、张仪诸人。据臣所察,庞涓与其师兄孙膑同习兵学,庞涓所学,不过是鬼谷子的一点皮毛,孙膑之才,更在庞涓之上。” 惠文公喜道:“果真如此,陈爱卿可速去鬼谷,为寡人聘之!” 陈轸摇头道:“回禀君上,眼下去聘,已是迟了!” “哦?”惠文公惊道,“难道此人??” 陈轸接过话头:“据臣所知,此人已至魏国,被魏王聘为监军。如果不出臣之所料,免赋、屯田之谋,当是出自孙膑。” 惠文公眉头紧锁,缓缓站起,在厅中来回踱步,许久,方才回至座位,眉头略有舒展,扫视众人一眼:“陈爱卿所言,倒是新鲜。关于如何应对,请诸位详加斟酌,他日复议。” 众人应诺,各自告退。 陈轸正欲出门,惠文公叫住他:“陈爱卿留步!” 陈轸回来,又要叩拜,惠文公笑挽其手道:“爱卿不必多礼。听闻爱卿精通天下音律,寡人早欲请教,恨无闲暇。前几日义渠君进贡几位歌姬,说是歌声绕梁,如夜莺一般。爱卿若有雅兴,可陪寡人一同赏玩。” 陈轸心知肚明,退后一步,拱手揖道:“臣谢君上厚爱!” 惠文公呵呵又笑几声,携陈轸之手径去乐坊,在一个舞厅分主仆坐下。惠文公击掌,钟鼓管弦齐鸣,后场转出六位舞姬,在二人前面的红地毯上翩翩起舞。领舞的少女皮肤细白,头发金黄,美目生盼,朱唇轻启,声音果如夜莺鸣啭。 惠文公笑道:“陈爱卿,这曲歌舞入眼耳否?” 陈轸回应一笑,赞道:“回君上的话,义渠歌舞,音声悦耳,姿态赏心,可谓美妙绝伦啊!” 惠文公手指六位舞姬:“六姬之中,爱卿可有评点?” 陈轸又是一笑:“叫臣来说,六姬个个绝美,尤其是那领舞女子,婀娜多姿,顾盼生情,一举一止,楚楚动人,堪称绝代佳丽!” 惠文公笑道:“爱卿果然识美!此女旬日之前来到此地,寡人也是首次见她。据说此女来自西方异域,义渠君得之,视为奇珍,特意进献寡人!” 陈轸拱手道:“天下尤物,自当侍奉英主,臣恭贺君上了!” 惠文公摆手让众女退下,转对陈轸笑道:“听爱卿说话,果是惬意!”起身走至厅外,看看天色,“时辰不早了,关于这个天下尤物,寡人他日再向爱卿讨教!” 陈轸拱手:“臣告退!” 第(3/3)页